王圳川看著許安然，臉上的尷尬之色絲毫無法掩飾。

他的目光飄向了背對著他們談話的白潔和攝影師，隨後又落回了許安然的身上。

“有事嗎安然？”他這麽問著。

許安然其實不知道從何問起，哪怕心中有一堆疑問，可到了這一刻，她才覺得原來自己可以這樣詞窮。

王圳川似乎也有些無措，許安然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，深呼吸了一口氣，決定先打破僵局。

“川哥，我們之前的合同，還履行嗎？”

這句話看似沒有問到點子上，卻又是她最真實的想法。

直到現在她才弄清，原來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總結下來，不過就是想知道她和邢傲霆之間，還有沒有之後而已。

半個月，能發生多少事情？

許安然不知道邢傲霆是怎樣成功辭演的，畢竟當初邢煒說的堅決，哪怕是威逼利誘，也要讓邢傲霆將這個劇接下來。

而現在，似乎一切都很平靜。

她臨時被通知換角，卻沒有一個人能告訴她，這之中到底有著怎樣曲折的過程。

王圳川聽到這個問題之後沈默了，隨後，他拿出了作為一個老江湖的專業素養，扯出一個職業性的微笑來，說：“這個……我之後會和白潔討論好的，這兩天就會處理好。”

許安然心裏沈了一下：“這麽說來……就是不用繼續了？”

王圳川點點頭，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，說：“沒事兒，你也不用擔心。現在大家都是一個公司，有工作變動很正常，也不算違約。”

原本應該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，許安然卻完全沒有任何欣喜的感覺。

她只是覺得腳下越來越沈重，就像是被人灌了鉛一樣。

許安然沈默著，王圳川也弄不清她的想法。

他只是看著她，過了幾秒之後，才問：“怎麽了？你還有什麽顧慮嗎？”

許安然搖了搖頭。

顧慮？她還能有什麽顧慮？

邢傲霆做事幹凈利落，從根源上解決了問題。

她原本應該覺得慶幸，原本應該覺得放下了心中的重擔。

可當她一直以來期盼的這一刻到來時，她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輕松。

許安然曾經有想過如果和邢傲霆的合同到期，兩人會怎麽樣。

或許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，再沒有任何關系，彼此的存在只是一個名字而已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。

但或許，也可以成為朋友，哪怕從這段暧昧不明的關系中抽身，也可以從容面對彼此，逢年過節，發條祝賀短信。若是有了人生大事，便也可以問候送上祝福。

而現在呢？

許安然就這麽親手將邢傲霆推向了距離自己最遠的地方。

哪怕是想要問問他的情況，也得這麽曲折的，晦澀地旁敲側擊。

王圳川見許安然沈默不語，也嘆了一口氣，反而問她：“安然，你老實跟川哥說說，之前你倆單獨約見面，究竟都說什麽了？”

許安然的雙手握成了拳頭，卻沒有勇氣開口，將當天的所有一五一十地告訴王圳川。

她只能苦澀地笑笑，說：“理了理關系，也沒什麽。”

王圳川看著許安然，伸手去掏包裏的煙。

而當他真的將煙盒拿出來的那一刻，才想起攝影棚不允許，便只能作罷。

王圳川壓著嗓子，像是努力地克制著什麽一般。

“你也知道Austin這人，從來都是桀驁不馴，不服管。他能幫你爭取到換公司，已經做了不少努力，這次又去辭演，還給你爭取了一個好搭檔，真的不容易。”

許安然的眼眶澀澀的，她哪兒會不明白王圳川說的這些。

畢竟驕傲如邢傲霆，要向別人低頭，真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。

哪怕對方是邢煒，是他的親舅舅，可無論是誰對於邢傲霆來說都一樣。

他放下了自己的驕傲去為她謀劃，這也是她最無力承受的事情。

許安然覺得，自己根本不配。

“我知道。”她說。

尾音支離破碎，就像努力地壓抑著喉頭的滾動，才將這句話說得清楚。

王圳川知道許安然也不容易，畢竟一個小姑娘就這麽被殘酷的現實推著走，她從來也沒有過什麽主動權。

王圳川也不想把話說得太重，他只是想起邢傲霆那天和邢煒的交談，想起邢傲霆破天荒叫的那聲舅舅，想起後來邢傲霆又去找邢煒，要求解除緋聞合約，辭演《如戲》。

而交換的代價，王圳川就更加無法想象。

他只記得邢傲霆從邢煒的辦公室出來，那臉上的張揚笑意幾乎已經消失殆盡。

說句實在話，王圳川一個大老爺們兒，看著也挺心疼。

此刻的王圳川覺得自己像是被兩個懸崖峭壁夾在中間，只能在這細微的夾縫中努力求生存。

他是挺為邢傲霆不值，卻也覺得許安然挺無辜。

有的時候，事情就是這樣。

人總是社會型的動物，需要遵循一些規則，也需要對現實低頭。

沒有人可以為所欲為，沒有人可以一手遮天。

他早就認清了現實，卻在這個時候，竟然不太希望邢傲霆這樣有反骨的人認清現實。

王圳川看見許安然低垂的腦袋，她的發旋兒小小一個，發絲也格外柔軟。

他忽然有些不忍心，只能嘆息一聲，留下一句。

“你知道邢傲霆這人，心氣兒比天高，所以啊……你也別太傷他的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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